第二天，小兵起来的有点早，太阳还没出山头呢，就饿醒了。他发现自己变得很能吃，昨晚半斤挂面加上四五个鸡蛋，到今天早上连泡屎都没拉就又饿了。

萎在被窝里坐了一会，又想起那个梦，现在竟然有点明白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。

好像那个老头说找一个叫妙严的，找了半个甲子，就找了两丝残魂，然后要给他成法身、开天眼……

开天眼？

老子的眼睛是不是他整的？他怎么整的？

不对呀，我怎么能懂他说的话？

小兵想的头有点疼，可肚子更难受，空唠唠有点前腔贴后背的感觉。

昨天的问题，今天更严重了，去谁家借？不能去刘婶家借，人家给自己帮助已经很大了。

没办法，小兵厚着脸皮去了老吴家。

老吴头家离他家近，他家老四能考上大学，父亲帮忙辅导了好一段时间，后来老吴家还来送过礼。

坐在炕头的老吴头用鼻孔哼了几声，说，过日子就得把地种好，钱都买种子买豆饼了。然后又指着炕梢藤筐里的老抱子说，这次又卧了二十个鸡蛋，一年孵几个小鸡都不够喂山猫的。

“山猫”没话说了，红着脸往外走。

老吴头往炕沿上磕几下烟袋锅，跟老伴说：“门口割栽子还剩点土豆。”

红着脸的小兵想争气，可肚子不答应啊，接了吴大娘递给他的半袋子土豆灰溜溜回家了。

回家把土豆洗了，打打皮，赶紧放锅里蒸。蒸熟之后碾成土豆泥，又把小娟拿来的大酱用蒜苗炒了，和到一起，一拌，小半盆吃了大半饱。

先不说好吃不好吃，小兵看着下去一半的土豆，愁。

愁死个人，自己怎么这么能吃了？通常这半袋子土豆三天也吃不完，现在看，两顿就得给造没了。

下顿咋整？

之前没饭吃就去小娟家蹭，不然就去别人家蹭，实在没招了，就琢磨村里的小鸡大鹅什么的，现在还这么干么？

艹！

不对呀？我现在怎么这么不好意思了呢？

小兵发现自己变了，好像……长大了。有一种东西在心里作祟，好像叫什么……哦，对！叫羞耻感。

喝着陈茶的小兵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傻X，看着碗里的茶又纳闷了——

我什么时候喜欢喝茶了？

以前渴了都是水缸里侩一瓢凉水直接灌，现在怎么了？烧水喝茶？

正想着呢，听外面有人喊：“小兵，走走走，大队来了一帮人，咱们去看看呀。”

老牛家小二。

小兵穿上运动服外套，边出门边问：“咋回事？”

“我爹说，一帮城里的年轻人，妖里鬼气的。”

“找麻烦的？”

“艹！敢么他。”

小兵看了一眼牛建河。

牛建河也叫小二，小时候是大肚蝈蝈，现在长大了，但还是比小他两岁的小兵矮半个脑袋。他没事爱跟小兵玩，上山放牛，想给他当跟班，小兵不爱搭理他，嫌费事。

怂恿他好几次把家里的大鹅抓了，一起上山烧着吃，可这小子就是不敢。

墨迹！

“嘻嘻，不是有你么，打架谁能打过你呀。”小二赖皮赖脸的，还伸舌头舔了一下嘴角。

农村孩子没事就在一起打闹，别的不好说，摔跤对拳村里这些年轻后生还真没人能胡噜过小兵。

小兵日了一声：“打什么架打架，当饭吃呀。”

对于他而言，现在没有比吃饭还大的事了。

往大队走的时候，喜子和大胖几个在大道上“碰”到了铁晓兵的，闹哄哄的跟着他一起走。村里就这样，孩子也有头，大家有事都听小兵的。

因为他虎呀，敢上。

大队院里停了三辆车，都是越野吉普，八个人，五男三女，打扮得花花绿绿的。

老郭头在。

村里书记是镇里领导兼的，村长也去镇里生活了，所以，有事都是老郭头这个会计啥的一肩挑。

老郭头嗓门真是没的说，站在院场边上喊了一声：“城里领导要去山里转转，找个人带路，谁去？”

话这么说，眼神扫一圈之后却看着小兵。

大胖往前探了一下身子，跟老郭头说：“带路谁不能去，给多少钱啊？”

小二躲在小兵身后呲了一声，小声刺他：“给多少钱有你屁事，打草不都得小兵带着你。”

大胖瞪了一眼，看小兵没说话，要去薅他，小兵及时清了一下嗓子，大胖愤愤的撤回去了。

村里每年都打草，晒干之后喂牲口，可好一点的草场都在深山里，每到这时候就有人找小兵，不用干活，跟着做伴也少给点工钱，正好他顺带着放牛。

山里有狼，野猪，也有见过熊瞎子的，倒是没碰上，就能猫个影。这些山兽也怕人，但人更怕它们。所以，小心无大错，找小兵做伴也是为了安心干活。

“你们要多少钱？”城里人中间站出来一个年轻人。

浓眉虎目，身形笔挺，一身迷彩的登山服，看着很带劲。

小兵没说话，众人都不言声。

年轻人不懂这是咋回事，就皱着眉去看老郭头，老郭头眼皮一抹扯，看着地面，不接他的目光。

摆明了这事他不管。

年轻人身后一个画着红嘴唇的女子，撇着嘴嗲声妈气的说：“呦呵，这些山里人，就带个路还要赚一笔怎么的？”

“哈哈，这不正常么，到这，开车就走了两天，估计这山里除了咱们就没人来。”

一个脸皮刮得铁青，戴着个眼镜的，用食指一边挠着鼻窝，一边左右看着哈哈大笑。

他身边几个人都跟着一起哄笑。

“艹！不鸡儿去了呢还！”小兵骂了一声，扭身就走。

小二、大胖和喜子几个犹豫一下，也吱吱扭扭边回头边跟着走。

穿迷彩服的扭头看了一眼戴眼镜的，眼神中带出来不快，众人就都不笑了。

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女孩冲老郭头叫了一声大爷，请他再帮帮忙。

老郭头把肩膀上的烟袋拿了下来，伸到烟口袋里剜着。

“小兵，你给我回来，兔崽子。”

老郭头的声音中气十足，洪亮得很。

小兵得回来，老郭头的面子得给，村里没人敢杵逆老郭头，除非你过日子不出门。

“五百。”小兵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喊出来的。

年轻人身边的女孩很漂亮，粉雕玉砌的，眉目清明，粉白相间的登山服穿得玲珑有致，有点飒爽英姿的味道。

“哥们儿，就是带个路......”年轻人身边有个魁猛的汉子，往前走了一步。

“一千！”这村里小兵要是不去，谁去都得是个事，所以他不怕。

小兵又看了一眼那女孩。

长得真好看。

嫩！

“我说你个小......”戴眼镜的瞪起眼睛看小兵。

“一千五！”小兵不让他把话说完，斩钉截铁地往上加。

“好，就一千五！”

迷彩服皱着眉头赶紧答应了，别人的七嘴八舌都停了，他们也看出来了，好像这小子要不去，别人都不敢去。

“收拾一下，把包背上。”迷彩服说完就转回身冲小兵伸出手：“安可城。”

“李唐兵。”

两个人握了一下手。小兵说：“不能打猎，刚开春，山鸡野兔也没啥肉。”

他看到那个魁猛的汉子从车里拿出来一把连击弩。

“防身用的，我们进山就想找点灵芝，给老人泡水喝。”

看到小兵眼神带着疑问，他又接着说：“买的终是不如自己采的干净。”

小兵不管，其实他也就是说说，他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.........嗯，有点牛比。

果然，多说两句，那女孩就多看过来几眼。

“小二，去郭大爷那把锣拿了，带把叉子。”

大胖大海喜子几个往前凑，都叫小兵。

“都跟着干屁，带个路，用着几个人，回来再说，请你们吃肉。”

小兵把他们都撵走之后，心里不由自主的画魂——

不对呀，我应该把他们都带着的，以前有事不都是领着他们一起吗，今天这是咋了？